北京:争分夺秒 抢救最后的葡萄
北京:争分夺秒 抢救最后的葡萄
村民们每天早起晚归,在葡萄园里摘除被水浸泡而霉变、腐烂的葡萄。胡铁湘摄J125
北纬40°,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降水量少,尤其适合酿酒葡萄的生长和成熟,因此也被称为酒用葡萄种植“黄金线”。世界顶级葡萄酒产区波尔多、勃艮第、香槟、纳帕谷等均聚集在这条神奇的纬度线两侧。
在房山的雾岚山脚下,拥有200多年历史的古老山村八十亩地村,也恰好处于这一纬度带上。紧邻房山大石河的八十亩地村,土壤多为松散的沙石地,存不住水,积不住肥,无论是种粮食还是种植蔬菜,产量一直都不高,但唯独适合种植葡萄。十多年前,这里便被波龙堡葡萄酒庄园选作葡萄种植基地,全村的1000多亩土地全部用来种植无污染的有机酒用葡萄。
7月21日,一场特大暴雨袭击房山,城关街道全地区不同程度受灾,八十亩地村更是多地发生险情。高峰水位约500毫米的洪水,将葡萄园内大量果实冲走,即使没有被冲走的葡萄,也被积水浸泡超过24小时。
险情发生后,八十亩地村积极开展生产自救。不等、不靠,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力量抢救仅存的葡萄果实,努力将洪水和暴雨带来的损失降至最低。
灾情
“130亩试验苗全被大水给冲毁了”
村支部副书记张永刚
“130亩试验苗全被大水给冲毁了”
下午3点,沿着村里的小路磕磕绊绊地前行,路边堆着被洪水从山上冲下来的杂乱碎石,一根灯杆歪在一边,几乎与地面呈45度角。暴雨和洪水过去20天后,渐渐恢复平静的山村,依然残留着灾害肆虐过的痕迹。
路边出现了“房山标准化示范基地”的牌子,一转弯便拐入了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葡萄园中。雨水和阳光的滋润下,一溜一溜的葡萄藤呈现出疯长的态势。距离地面70厘米的位置,是葡萄的结果带:巴掌大的一串串紫色葡萄,从葡萄叶中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
“我们村葡萄园往年的景致不是这样,30厘米宽的葡萄藤,一行一行地可整齐了。现在你看,这枝子、这叶子都长疯了。整天都忙着抢救好不容易保下来的这点儿葡萄,修剪葡萄枝子这些活儿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八十亩地村支部副书记张永刚一边说,一边指指右手边一片看起来稀稀落落的田地,茂密的野草间,依稀可以看到几棵葡萄藤蜿蜒攀爬。张永刚用手比划出手臂那么长的距离,惋惜地说:“我们村有130亩试验田,全种的是嫁接出来的葡萄新品种,小苗才长了这么高,全被大水给冲毁了,估计一个也剩不下,这些试验苗我们也放弃了,今年先紧着能活的救吧。”张永刚叹了口气,声音中隐隐含着万般的无奈。
“泡过的烂葡萄一天要扔掉3000斤”
葡萄酒庄园副总经理霍文朋
“泡过的烂葡萄一天要扔掉3000斤”
伴着葡萄叶“沙沙”的晃动声,头戴大草帽,脚踩黑色千层底布鞋的葡萄酒庄园副总经理霍文朋从葡萄藤下钻出身来,晒得黝黑透红的脸庞上滚满了汗珠,和身后那些正在往葡萄上细细地喷洒防霉病药水的农民没有两样。
“这是梅鹿辄。”霍文朋指着一行葡萄解释说:“从法国引进的葡萄苗,培养了10年,才长成现在的样子。”
记者摘下一颗葡萄仔细看看,原来酿酒的葡萄比普通食用葡萄颗粒要小不少,果肉相比之下也更少。放进嘴里一尝,尽管还没有完全成熟,但已经异常香甜,显然比食用葡萄甜度要高出很多。
在田间走了几步,霍文朋从地上拎起一个半人高的白色编织口袋,打开松松垮垮扎着的口儿,里面“嗡”地一声扑腾起无数的黑色小飞虫,一股混杂着腐坏气息的葡萄味儿扑面而来,熏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探头往袋子里看看,只见一整串儿一整串儿或是腐烂、或是干枯的葡萄,将袋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四下张望一下,像这样的编织口袋,东一个、西一个地扔在葡萄园的过道上,粗略数数也有二三十个。
“这些都是被洪水泡过之后生病的葡萄。从7月21日之后,每天都能摘出100多袋,一袋能装30斤腐烂掉的葡萄。也就是说,一天就差不多要扔掉3000多斤,”霍文朋的语气明显透着沉重,“对我们来说,摘下来的葡萄,也只能当做垃圾扔掉了。”
精心呵护的30亩白葡萄“颗粒无收”
研究生程东霞
精心呵护的30亩白葡萄“颗粒无收”
从“7·21”暴雨那天开始,刚刚研究生毕业一年多的程东霞就没有再休息过一天。她的工作,就是负责调查葡萄的病虫害原因,并且想出对策。
八十亩地村种了30多亩白葡萄地,主要用来酿造白葡萄酒。为了保护葡萄,每串儿白葡萄外面都会加套一个专用的纸袋,防止鸟类啄食的同时,还能防止病虫害的侵袭。
暴雨后的第三天,程东霞来到积水退去后的白葡萄地,她将套在白葡萄外面的纸袋打开,虽然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但打开袋子后,她和身边的村民们还是大吃了一惊。洪水卷着垃圾泥沙汹涌而过之后,每一个装着白葡萄的袋子里都被灌入了满满的泥浆。原本晶莹半透明的葡萄珠上,裹上了厚厚一层污秽的泥巴。
村民们将葡萄园中被洪水浸泡过的白葡萄用清水小心翼翼地把一粒一粒冲洗干净,然后细细喷上一层纯天然的防病药水,等晾干之后又重新为每一串白葡萄套上保护袋。
20天后,也就是昨天上午,当程东霞满怀期待地打开一个纸袋想要看看白葡萄的长势时,却痛心地发现,所有被洪水浸泡过的白葡萄已经全部腐烂、干枯,连食用都不可能,更不用说再拿来酿酒了。
“颗粒无收”,霍文朋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白葡萄地的惨状。
看着精心呵护了整整一年,还有20天就能够采摘酿酒的葡萄,一夜之间毁于一旦。程东霞手捧着坏掉的葡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伤心得在田间哭了起来。“别哭,哭也没用啊。”霍文朋的劝说显得苍白无力。
损失
“千余亩葡萄减产50%”
从4月葡萄结果,到9月开始采摘,要经过半年的时间。一棵葡萄大约只能结3斤果实,再花两年的时间酿造出来,不过只能产出一瓶葡萄酒而已。
“从现在的葡萄产量来估算,今年千余亩葡萄园收下来的葡萄大概只够生产7万瓶左右的酒,比往年减少了50%左右。换算成经济损失,一两千万元肯定是有了。”霍文朋粗略计算后表示。
自救
“9月采摘前把损失降到最小”
再有20多天,葡萄就将成熟可以采收了。但现在,也是病菌最容易侵染果实的时候。降雨后,过大的湿度使得葡萄格外容易生病。
葡萄田里,飘起一阵阵白色的青烟薄雾。一辆经过改装后的洒水车缓缓开来,车身两侧安装有喷药的喷嘴,两团水雾均匀地洒在两边的葡萄藤上。
“我们培育的葡萄都属于有机品种,也就是说,一切化肥、农药一概不允许使用,打药也只能打纯天然的药物。”霍文朋说,葡萄园里用的药,是从云南的一种植物中提取出来的纯天然液体。不过,这种有机的农药只能起到预防病虫害和杀菌的作用,却起不到治病的作用。想要治好被洪水浸泡后葡萄的疾病,只能“下狠手”,采取摘叶、通风、摘除病果这种最原始的方法,避免已经染病的葡萄再把疾病传染给其他健康葡萄。
在枝条间反复拨拉着寻找腐烂干枯的葡萄坏果,用果剪将坏果连串儿剪掉,回身扔进编织袋中,掉进袋底的葡萄发出闷闷的“扑哧”一声。每天都有60多名村民忙碌在葡萄田里。除草、摘掉生病的葡萄、打药,争分夺秒,抢救每一粒从暴雨洪水中残存下来的珍贵葡萄,是他们每天从早到晚的唯一工作。
早晨6点半,趁着太阳刚刚露头,村民们就开始在地里忙活起来。10点半开始略作休息,躲过中午的暑热后,下午3点继续钻入葡萄田里劳作,一直到晚上7点才下班回家。“西瓜和藿香正气水是我们这儿的防暑降温必备品,都送到了田间地头上,供村民们取用。”霍文朋解释说。
“这串儿葡萄里面还有好果啊?怎么全给剪下来扔掉了?”记者从编织口袋中拎出一串葡萄,上半部分的葡萄珠一颗颗圆润饱满、色泽深紫,下半部分却有几粒葡萄已经干瘪腐坏,皱皱巴巴得好像老太太的脸一样。“一串儿葡萄上,只要有坏果,就得全摘下来扔掉销毁,不然病变迅速就会传染整棵葡萄。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咨询了多位国内知名的葡萄专家,只能采取这种措施。”
“区里、镇里都给了我们好多支持,让我们有困难就说话。我们想着,不是说‘不等、不靠吗,能自己救的就先自己来,让政府把力气集中到更需要的地方去。我们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要争取在9月葡萄采摘前,把损失降到最小。”霍文朋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他对着话筒交代:“对,明天肯定得加班,所有人都得加班。这节骨眼上,大家还得使劲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