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茶一知半解的我,却与茶结下不解之缘
品茶狮峰山
1952年春,我离开上海,调入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当编辑。清明时节,我接受去杭州摄制《茶》纪录短片任务。清晨,我和摄影师李文化扛着“苏联埃姆”(战地摄影机)、三角架,从西湖边的一家旅店出发,步行到狮峰山。片子主要表现了龙井茶的采摘、制作、销售过程和茶农的喜悦。那时的我,年轻,头脑简单,知识与经验贫乏。因无知,也就有初生牛犊的“无畏”。所以,开机前既没有认真了解狮峰龙井的由来,也没读过白居易、苏东坡吟咏龙井茶的诗,更不晓得龙井茶与韬光禅师、辩才大师的渊源,甚至没有读过茶圣陆羽的《茶经》。因此,片子平平,乏善可陈,留下一点原始资料而已。但杭州此行,不经意中在我的“阿赖耶识”(亦曰:第八识)里种下的“因”,对我竟产生了重要影响。由于我亲眼见到龙井茶的焙制过程--茶农用双手在高温的大铁锅里,将采摘下的鲜绿茶叶,炒成“雀舌”般片状。还见到另一种制作方法,茶农身靠土墙,脚下一块木板,板上是刚采的新茶。他们赤着双脚用力在茶叶上揉搓,直到茶叶被搓成细条。此后,见到细条状的茶,就会想起那些脚的动作……这使我对龙井茶更情有独钟。其次,所谓狮峰山,是那茶山的形状,远看,像一只蹲伏的雄狮。在狮峰山的中顶,也就是“狮子”的脊背上,有一简陋茶亭,方桌四周有条凳。我们路过,茶亭里走出一位满面堆笑的长者,热情招待我们。他在两个玻璃杯里,放上龙井新茶,用烧开了的山泉水沏上。不一会,奇迹出现,一颗颗茶叶都竖立起来,色泽翠绿,清香扑鼻,我不由得缓缓呷了一口,那甘醇之味,沁之心脾,留香满口--生平第一次品茶也!更有妙者,坐在狮峰山上的茶亭里,清风拂面,品味香茗,望着漫山绿茶丛中,花朵般的姑娘舞动的玉手,听着远远传来曼妙的采茶歌声……狮峰山之行,龙井茶已是我茶中的初恋与最爱,迄今,每到春天,必购龙井新茶,以回味远逝的记忆--可惜,真的狮峰龙井不再。
未完成的“茶”电影
如果说狮峰山拍茶是在本土,“茶”电影则相约国外。1987年,我已在北京电影学院任教26个春秋。为举办电影编剧高级班,我回母校(苏联国立电影学院)聘请专家来京授课。同时见到了正在那里读博的老同学周坤。她在宿舍里请我品尝格鲁吉亚红茶。她说她在格鲁吉亚遇到了画家刘光文女士。她的祖父刘峻周在清光绪年间,曾将中国的茶苗从广州远渡重洋运到格鲁吉亚,在港口城市巴吐米登岸(后来全家迁到格鲁吉亚),建立茶园、茶厂、传授茶艺、茶技,使得格鲁吉亚红茶在巴黎国际博览会上获得金奖。为表彰他的功勋,刘峻周先后获沙俄、苏联政府授予的勋章。其次,刘光文父亲娶的是格鲁吉亚姑娘,刘光文本人又是中国留学生。中苏三代人的亲情与友情--很好的电影题材。于是我们与母校商量,将原计划参观列宁格勒,改去格鲁吉亚首府第比利斯。到了那里与刘光文一见如故,很快与格鲁吉亚电影制片厂取得共识。我回京汇报后,青年电影制片厂愿与苏方合作。翌年,我专程去格鲁吉亚,与刘光文夫妇及苏方编剧山德鲁,两个月里几乎跑遍格鲁吉亚大地,采访了众多相关的人与事。由我先写出电影剧本(剧本名《高加索的中国姑娘》,1989年发表在《电影创作》第7、8期)。1989年12月两个制片厂的领导在北京举行了合拍协议的签字仪式。人民日报(1989.12,9海外版)以《三十年后再度携手》为题,发表长篇采访报道:“刘光文说‘《高加索的中国姑娘》就是以我们家的历史为根据创作的,叙说了中国、苏联两个伟大民族三代人的交往与友谊。’”后来呢?后来,也许一切来的过于顺利,或是缘分未至吧!
我相信,有一天,不想让艺术沉沦的艺术家,还会遵循性德与艺术规律,将这一题材拍成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