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证实”为何同样受肯定

  美国当地时间9月20日凌晨（北京时间21日），全球内科学顶级期刊——美国《内科学年鉴》发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内分泌学科宁光教授团队的研究发现：高水平的尿双酚A与2型糖尿病的患病风险增加显著相关。但耐人寻味的是，这份期刊之所以相中这项研究，还因为宁光团队“未证实尿双酚A水平和2型糖尿病的确切关系”。
   
    有专家评论，这恰好反映了科学研究追求“实事求是”的严谨态度。在双酚A正遭遇“全球喊打”的大背景下，科学家暂时未能找到双酚A“有损人类健康”的全面的确凿证据而如实报告，期刊如实披露，理所当然。
   
双酚A暴露程度与2型糖尿病患病风险并非简单递增关系
   
    双酚A，是一种在塑料制造中广泛使用的增塑材料，饮料瓶、奶瓶、水瓶、微波炉专用炊具……以及医疗器材当中，都有。研究显示，普通成人通过饮食、呼吸、皮肤接触等途径，会少量摄入双酚A，而90%可经由尿液排出。
   
    瑞金医院对中国成人尿双酚A（晨尿）水平与2型糖尿病的相关性作了研究，研究对象为国内3423名40岁以上人士。结果显示，这些被研究者中，87.7%可检测到尿液中含双酚A，平均水平为0.81ng/mL。而此前美国的一项研究表明，6岁以上被研究人群的尿双酚A平均水平达2.6ng/mL。
   
    宁光研究团队按暴露量高低将人群分为“四分位”，结果是：较高水平的尿双酚A（>1.43ng/mL）与2型糖尿病的患病风险增加显著相关。但较低水平的尿双酚A(<1.43ng/mL）与2型糖尿病患病风险之间未发现明确相关性。
   
    “我们认为，当双酚A暴露量达到一定程度，可能增加2型糖尿病的患病风险；但并非简单的递增关系，即双酚A暴露量越大，患2型糖尿病的风险越高。”研究团队成员、瑞金医院内分泌代谢科副主任医师毕宇芳解释，他们按照双酚A暴露量高低将人群分为高、较高、较低、低四个分位，与“低分位”人群相比，“高分位”人群患病风险增加37%，但“较高分位”相比“较低分位”人群，未发现显著的患病风险增高。
   
    这一研究结果“挑战”了全球对双酚A“一刀切”的严厉禁令，而这得到了美国《内科学年鉴》的赞许，它在社论中指出：与大多数研究者可能的结论方式不同，宁教授团队没有过分强调高分位与低分位的显著差异，而提示自己的研究并未证实尿双酚A水平和2型糖尿病的确切关系。
   
全球“严打”双酚A，科学证据却还寥寥
   
    事实上，双酚A对人类健康有没有影响、有多大，至今存在极大争议，暂时还没找到确凿依据。
   
    双酚A是一种内分泌干扰物。研究发现，一定量的双酚A进入动物体内，有模拟雌激素作用，可影响性发育、神经系统发育和糖脂代谢，对器官发育未完全的婴幼儿影响尤其大。普通成年人只要不长期大量接触，一般不会有太大影响。
   
    由此，全球对双酚A的“堵截”集中于婴幼儿使用的塑料制品：2008年10月，加拿大宣布禁止奶瓶使用含双酚A的材料。今年3月1日起，欧盟跟进。5月30日，我国卫生部公告，与婴幼儿食品接触的包装材料中禁用双酚A。
   
    下一步，各国正考虑是否采取更严厉、广泛的禁令。但尴尬的是，双酚A对人类健康的影响还没有确切的科研结论。“双酚A威胁人类的证据，主要来自对动物的毒理学研究……但动物实验结果究竟能不能适用于人类，有多少参考作用，目前尚未弄清楚。”美国《内科学年鉴》在社论中这样说。
   
    在瑞金医院团队之前，唯一大样本的人群研究结果出自美国国家健康与营养调查报告。不过，这一连续多年发布的报告令人生疑：2003-2004年的数据显示，尿中高水平双酚A的人群2型糖尿病患病率更高，但2005-2006年数据又称没有发现两者的关联性。
   
    医学科学界对双酚A危害尚无定论，人们为何已经“谈双酚A色变”？“科学研究得出的提示不应被无限放大，更不能把尚未得到证实的科学假设当成结论。”宁光教授说。
   
    对于双酚A，各国都颇为纠结。目前，双酚A的全球年产值为2700万吨，如果关停这条产业链，政府可能面对棘手的失业问题，而产业界要采用更昂贵的替代材料，但新材料也不一定安全。双酚A之所以风行多年，是因为加入它而做成的塑料透明、轻盈、经久耐用；改用替代材料，达不到它的透明度，多呈茶色，用于奶瓶，就可能带来难以观察是否洗净、刻度看不大准等麻烦。现在许多人家改用玻璃奶瓶，容易摔碎，万一小孩因此受伤，麻烦更大。
   
    推出一项新政策，会改变无数人的生活，所以需要确凿的科学依据，全球都在等待有关双酚A的科研结论，但又不只是这一项。“对各种内分泌干扰物，对各类食品添加剂与人体健康的关系，都需要深入研究。”宁光教授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