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奶粉“物以稀为贵”
“我之前一直是给孩子海淘奶粉的，但现在费劲了，海关流程变长，还要担心被收税，所以决定就在国内给孩子买奶粉了。”家住常营的郑女士为了她的女儿，最近开始疯狂研究市场上的各种奶粉，“比较来比较去，听说还是有机奶粉更安全、更营养，虽然要贵不少，我咬咬牙决定就换它了。”
记者走访市场发现，市场上的有机奶粉价格确实比普通奶粉贵不少。以某品牌有机婴幼儿奶粉1段为例，900克一罐在母婴店售价470元，而同样规格的普通奶粉大约200元左右。而其他号称来自美国、新西兰、德国、奥地利、澳大利亚等国家的有机奶粉，售价也都比普通奶粉贵200元左右。
记者走访市场还发现，和普通奶粉花样百出的促销手段不同，有机奶粉的促销信息非常有限。在朝阳北路的一家母婴店，记者发现只有一种有机奶粉在促销，“积满8罐积分就能换一罐。”而该品牌有机奶粉也几乎是全店最贵的奶粉，600克盒装售价298元。
在这家母婴店里，记者表示想了解有机奶粉时，某德国品牌有机奶粉促销人员热情表示全店就她家奶粉“最有机”，“我们家这品牌是三重有机认证，其他有机奶粉都只有两重认证，而且我们是德国品牌，德国品质那可是最让人放心的。”
当记者表示有机奶粉价格太高而促销力度很小时，该促销人员表示，有机奶粉售价高，因为它量少，而且是“最好的奶粉”：“奶牛吃的草都是有机的，没有打过农药。”她表示，买有机奶粉的人都是冲着有机这块招牌来的，他们看重的是有机奶粉更安全、更营养。她表示有机奶粉卖得非常好，不过当记者问每周能卖出多少罐时，她只是回应“总有人买”，不愿正面回答。
记者走访市场发现，有机奶粉的促销人员总把“更安全、更营养”挂在嘴边。某品牌在其有机奶粉货架边上竖起宣传板：“欧盟有机认证”“营养更优质”等。除了统一宣称获得欧盟有机认证外，还有许多有机奶粉品牌将宣传重点放在其产品“富含多种营养素”，并保证该产品不添加激素、抗生素、色素等。
美国普度大学食品工程博士云无心指出，婴儿奶粉是消费者支付意愿极高的产品，只要“可能对宝宝有好处”，就会有很多家长掏钱。有机奶粉极力宣扬“更天然、更营养、更安全”，自然也就有了很大的号召力。
他指出，所谓“有机食品”，总体上有两条要求：一是按照有机农业的生产体系进行生产和加工，二是经过独立的认证机构认证。所谓“有机农业的生产体系”，世界各国制定的规范不尽相同，一般都要求不使用合成农药、化学肥料、生长调节剂、抗生素以及转基因品种等。从常规农业转化成有机农业，还需要一段“有机转换期”，期间执行有机生产规范，但产品也不能称为有机产品。
至于有机奶粉，云无心指出，跟普通奶粉相比，有机奶粉要求牛奶原料来自于有机奶牛，后续的加工过程满足有机规范，其他主要原料比如植物油和乳糖也要来自于有机产品，最终有机原料的含量达到95%以上。
不过，有机奶粉真的更有营养吗？云无心表示，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其可食部分的化学组成都会受到种植方式的影响。也就是说，有机种植的食品和常规种植的食品在理论上可能存在一定的差异。不同的常规产品之间，或者不同的有机产品之间，也会存在这样的差异，有机产品和常规产品之间的差异未必更大。
“换句话说，一种食品是否‘有机’，无法通过检测分析其化学成分来判断，只能通过对种植和加工过程的监控来保证。学术文献中有过不少有机食品与常规食品的比较，也没有数据支持‘有机食品比常规食品更有营养’的说法。”云无心说。
郑女士告诉记者，她最终选择了一款美国的有机奶粉，看重的就是其宣称“营养成分比普通奶粉高”。不过，专家对此并不认同。
知名奶业专家王丁棉表示，要想了解有机奶粉，就有必要先了解奶粉的概念。婴幼儿配方奶粉实质上是一种调制奶粉，它是根据婴幼儿营养需求、消化与吸收能力以及人乳的成分，进行模拟调制出来的奶制品，而世界上所有的奶粉都参照同一个样本——母乳。根据国情不同，个别营养素加以修正，主体配方大都相同，所以有机奶粉并不比普通奶粉更有营养。
云无心指出，有一些研究比较过有机奶与常规奶二者的营养成分。在主要营养成分，如蛋白质、脂肪、乳糖、钙等方面，二者没有实质差别。有一些微量营养成分，二者可能会有不同。比如有文献报道，有机奶中的w3不饱和脂肪酸含量比常规奶要高，但在同一项研究中，也测出有机奶中的w6不饱和脂肪酸含量比普通奶要高。而在其他研究中，还发现常规奶中的共轭亚油酸和铜、锌、硒等微量元素的含量比有机奶要高。这些元素都是人体需要的营养成分，如果非要按照某一成分的含量来判断常规奶和有机奶的“营养价值”，就会得出混乱的结论。
那么，该如何看待这些差异呢？云无心表示，首先，跟人体需求相比，这些差异的影响很小，比如w3不饱和脂肪酸，即使有机奶中的含量稍高一些，人体通过喝奶所获得的总量还是很少。其次，奶粉中的w3不饱和脂肪酸到底对婴儿发育有多大影响，目前并没有充分明确的证据，所以各国的婴儿配方奶粉标准并没有把它作为要求，而只是作为“可选成分”。“如果它是影响奶粉‘营养价值’的成分，那么标准中就会被定为‘必需成分’。”
除了有机奶和普通奶之间差异很小外，另一方面，检测数据也表明，有机奶和常规奶各有所长。云无心指出，在目前市场上的奶粉中，许多常规奶粉会添加叶黄素、牛磺酸、核苷酸、β-胡萝卜素、氰钴胺（VB12）等国家标准中的“可选营养物质”，而有机奶粉一般未添加。“如果非要用‘可能有好处’的成分来评判奶粉的营养价值，那么‘有机奶粉更有营养’就更不能自圆其说了。”
也有家长认为：有机奶粉只要满足更安全这个条件就好了，至于营养可以从其他方面来补充。那么，有机食品真的更安全吗？
云无心指出，虽然很多有机食品号称自己更安全，但美国农业部明确表示，他们只负责认证是否满足有机生产规范，而不对有机食品是否更安全作出判断。
他指出，在有机产品与常规产品的比较中，有机产品中检测出的化学农药残留量一般确实要比常规产品低。不过，云无心强调：“有农药残留”并不意味着“不安全”。
他说，农业生产中使用的农药都有残留量的标准。“标准是已经留了很大安全余量的‘警戒线’，只要低于标准，就可以认为是安全的。这就像如果一条公路上的限速是60公里每小时，那么纠结时速20公里和25公里哪个更安全，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需要注意的是，有机生产并不是不用农药，只是不用“化学合成的农药”而已。因为所用的“有机农药”对虫害的控制较差，经常不得不用更大的量。虫害控制不力，也会使得植物使用自身防御反应的机会更多——植物的自身防御，往往是分泌对人体有害的毒素。
此外，2005年发表的一项研究，比较了意大利北部地区的有机奶与常规奶中的各种污染物与毒素含量，发现49%的有机奶中黄曲霉毒素M1的含量超过了50ng/L，而常规奶中只有10%超过50ng/L。在欧盟的牛奶标准中，黄曲霉毒素的限量就是50ng/L——也就是说，这个地区的有机奶“超标”比例接近一半，而常规奶只有10%。“当然，这个标准或许是过于严格了——美国、日本和中国的标准都是500ng/L，而研究中检测的有机奶和常规奶都没有超过100ng/L。”
云无心提醒，有机奶粉的化学农药残留可能要低于常规奶粉，但只要是合格的奶粉，不管是有机的还是常规的，残留量都会远远低于“有害含量”。而那些通常不被检测的污染物或者毒素，有机奶中的含量甚至可能比常规奶更高。
在记者市场走访中，不少促销人员都是指着奶粉罐上的各种有机认证标识“力证”自家奶粉的“高端”身份。有的标注是欧盟有机认证，有的标注是丹麦有机认证，有的则是标注国内有机认证。
对此，王丁棉指出，有机认证分为国际和国内两种，国际有欧盟、美国、丹麦等认证，国内有认证资格的单位约10家。“只要具有农业部等机构许可的认证机构，其有机认证就有效。”他说，过去食品领域各种认证很马虎，现今有收紧的趋势。
王丁棉认为，企业提供的奶粉认证时可能从奶源、草、空气、加工、储存等各方面都符合有机要求，但认证后的情况如何要打个问号。“现在一窝蜂上有机奶粉，哪里有那么大规模、纯正的奶源？奶粉企业是打着有机的噱头好利用来忽悠消费者，卖高一些价钱。”他说，就像六七年前奶粉主打“DHA、脑部营养”一样，“有机”概念作为新的卖点大概也会风靡几年。
有业内人士指出，有机奶粉因为对水、土壤、空气、牧草品种等条件非常高导致产量很低。从奶粉原料来说，世界范围内目前只有几万吨有机奶粉的产量，整个新西兰有机奶粉的量也就只有2000吨，这么大的量进入中国市场很难保证有机奶粉的质量。另一方面，这种供不应求的状况也让厂家找到了很多理由与借口，人为地把有机奶粉的概念放大。
云无心也认为，“有机奶粉跟常规奶粉的区别，就是贵——这个贵，并不是因为它‘更安全’或者‘更营养’，而是它的成产成本更高、营销开销更大，以及生产规模小，所以需要更高的利润率。对于孩子，它的好处即便是有也微不足道——至少，没有科学证据来支持。对于家长，它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心理上的优越感：我给孩子吃的奶粉更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