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驼铃声(下)
白志明老人讲述驼队行进途径沙漠时的感受
伴随着那古老的驼铃声,跟随着勤劳的驼夫们,上了通往西域的漫漫征途。在这条路上有欢乐,有辛酸,有矛盾也有融合,然而更多的是一种信念,这种信念指引着驼夫们勇敢地面对生活,面对凶险,面对挑战。正是这种无坚不摧的意志,使得这条丝茶古道焕发出了无穷的魅力
漫漫驼道,叮叮当当的驼铃声,穿越了茫茫草原大漠,这一条通往西域的古驼道,正是年少的白志明初次走过的路线,黄沙大漠,严寒酷暑考验着每一个驼夫的意志。
内蒙古财经学院副教授 白志明 76岁:夏天走在沙漠里边渴得舌头和上颚就像用胶粘在一起了,硬往下拔呢,到必要的时候可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在骆驼停下来撒尿的时候,就拿上缸子接上三两口骆驼尿,喝一喝,把舌头往下湿一湿,这样子维持生命。
那段艰苦的岁月已悄然逝去,但在呼和浩特市蒙和轩古玩店里,我们总能触摸到那段鲜活的历史。
王殿和:这是骆驼驮水的水壶。
茫茫大漠,有谁说得清它的路究竟在何方,再有经验的老驼夫也很难完全准确地判断出它的方向。就在白志明踏上西域征途的时候,一次“油壶”的经历给初次走驼的白志明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有呼”就是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这也是驼队特有的用语。在一个月淡云薄的夜晚,不知不觉,他们人困马乏的驼队迷失在了茫茫的沙海中。
这沙海子里面根本就没路,这领房子(领头的)人带路,晚上转到十二点都过了,转了两三个钟头,我说呀,咋了这是,正捉摸呢,我跟毛驴一下子就滚下去了,大概有个20多米吧,毛驴也跑在一边了,四个蹄子仰着,反正我当时知道,我拿着饭兜子,把饭兜子从毛驴鞍上扔下去有四五米远,人也给滚滚下去了,我睁开眼睛了我记得我表哥的骡子还有老关那匹马,我那小毛驴都喘着粗气,我寻思咋回事了,翻过脸去一看从多高的沙丘上滚下来了。
柔软的沙漠保护了白志明和他们的队伍,也是他初次体会到了驼道的神秘和凶险,这时整个驼队也只好就地休息。据老驼夫们讲这种锅就是他们当年经常用的炊具。
王殿和:这个锅就在驼背上挎着呢,做饭也用它,烧水也用它,就在野外用,这个是最讲究的,架在火上,用石头一架,点牛粪就完事了。这弄个木塞子,往骆驼上一挎,都是铸铁的。骆驼背着这个东西,褥子,野外铺盖也是它,褥子也是它。这是驼毛织的,骆驼的嗉子毛,骆驼脖子底下最长的毛。
第二天驼队开始了新的征程,此时年少的白志明意外地发现,昨日迷失方向使他们又回到了前一天的休息地。叮当的驼铃声伴随着驼队穿越茫茫的戈壁滩,历时半年,终于到达了新疆的乌鲁木齐,驼队运去的砖茶、丝绸受到了当地人的欢迎,白志明也第一次扛着皮褡子走在了新疆乌鲁木齐的街市中。
王殿和:这时纯牛皮的皮褡子,不怕冻,这礼放干粮、钱,干粮都在这里,过去都是大洋、银元放在这里,骆驼不在了,他去那里也背上这个,自己背上走了。
在呼和浩特市清真大寺北巷的这条街,我们意外地结实了麻淑文,她和家人来到呼和浩特经商,刚到三个月,而他的父亲就是当年规划城的回族驼夫。六十多年前,她的父亲跟着驼队到达新疆后结识了她的母亲,从此在那里定居。
记者: 这里的羊肉串和新疆的有什么区别?
左锦绣:没有区别,我们就按新疆那样烤的。就按新疆那样,肉经过腌制后烤的。
记者: 每天在这吃的人多吗?
左锦绣:还可以的。
记者: 你也是回族,回族的,新疆的,你跟阿里巴巴是一家的?
左锦绣:是一家。
记者: 那你是他们家的姑娘还是?
左锦绣:我是他们家的媳妇。
麻淑文:我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干这六个骆驼跟着驼队,就从内蒙古到新疆,赶着驼队去的,到了新疆以后,我们小时候,父亲的骆驼驼队来了,骆驼脖子上戴的那个大铃铛,叮当叮当响,我们姊妹几个就赶快跑出来。父亲来了,走了半年的时间到了新疆,路上没吃的,就用那个羊皮袋装水,吃我奶奶给他炒的那个呼市的炒面、攸面。现在新疆还有驼队寄居的人,还有呢。
归心似箭,满载货物的驼队终于起身回程,他们要再一次穿越草原、沙漠、戈壁,再一次面对那无尽的艰险,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土匪出没无常,谁也无法预料到底有怎样的凶险在等待着他们。
后来我们正在往前走着呢,听到东面响起两声枪响,这两声枪响在草原里面听得很清楚,有八匹马,从马上下来两个人,从山坡上下来走到半坡,手里端着枪向我们喊,谁是头头过来,肯定是领房子(领头)的人过去了,等他过去以后,没说二话,只听见两声枪响,打了两枪,由于刚才那个人喊,那个土匪头头喊,说是把他拉下来枪毙了,我以为这是枪毙了就完了,那个土匪头头说,给我们拿些哈密葡萄、哈密杏,跟我们一人弄上半口袋,快快!正在这个时候,西南方向大概我估计有个二里左右,一个土坡上传来两声枪响,也是两枪,这两枪一打,伙计们手里拿着的葡萄,我看见有的都掉地上了。这八个人听到这打了两枪,好家伙,害怕了,撒开了就往东坡那边跑了。抬尸首的人回来和我们说,他们到那个坡上一看,领房子的人在那坡底下团着呢,在那团着,鼻子里还哼哼呢,人们说,哎呀没死。
年轻的白志明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害怕极了,恰巧此时共产党领导的蒙古族草原游击队及时赶到,打跑了土匪,解救了白志明一行的驼队,他们终于顺利地回到了家乡。当年那热闹的回城卸货场面给老驼夫们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马福元 乡老、80岁:天天也有外地的客人和口里的客人,北京、天津的客人也有来买的,有卖皮毛的、药材的,热闹也挺热闹的。
曹世富 乡老、86岁:最多的时候卖过八千张狐皮、狐狸皮,八八六万四千块大洋。
当年从归化城运往西域的茶叶、丝绸、瓷器,河运回归化城的皮毛、药材都往来于这条老街。
王志明:人们用的镜子、茶壶就在这一片,我们进货出货就在这一片,那间丝绸总店,还有类似当年丝绸店的味道,当年我们运出去的产品呢,就有这个绸缎,这个消费给什么人呢,消费给王爷和王爷的贵妇人和他们的小姐,她们专门消费这个东西。
内蒙古作家协会副主席 邓九刚:归化城民间有这样一个传说,叫做驼队一动百业兴,就是这个驼队只要行动起来,归化城的各行各业,报考饮食、百货所有的都热闹起来了,驼队离开城市以后呢,这个城市就消停了。
驼队的往来运输逐渐将古老的西域文化带到了这里,在今天呼和浩特回民区的百姓生活中,我们始终可以感受到西域文化的影响。
他们用这个菜板是这样的,这不是都劈成这种的了嘛。这就是原来大盛魁的字号,它对起来以后是这样的,回民讲究要过去这个老样子,全是老式的,雕工比较漂亮的,木质好的,人家回民人最讲究,就像这些椅子这都是仿明代做的,这都是清代的凳子,这个立柜都是人家回民家用的,里头用的特别干净,这都是老件,这雕工上下都是一样的,细看这是个草龙,这是个龙头,荷花,这是个中顶插花,底下雕的是葡萄,这是骨头,拿骨头雕刻的。镶进去的,这个是骨头。
记者: 驼队走的时候吃什么?
左锦绣:有馕。
记者: 大沙漠里做的那个饼
左锦绣:我们这也有馕夹羊肉串吃的,这个把羊肉串放在里头这么一合吃的。
王志明:过去回民区的居民啊,吃葡萄干、哈密杏的人微乎其微,为什么呢,他没这个消费水平,我们驮回来的葡萄干、哈密杏这些都是往天津、上海、武汉、北京这些地方去消费,呼市的消费有是有但很少,不象现在推着一车哈密葡萄,大街上卖,谁都能买到。
1945年日本人无条件投降,铁路全线贯通,火车代替了驼队,从此驼运业告别了这座塞外古城,此时四处躲避抓壮丁的白志明跑入了归绥政区,新中国成立以后,白志明以当时归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北京大学经济系,后来成为一名经济学教授。时光荏苒,而今已是花甲之年的白志明还能在这些老建筑老街道中找到当年古城的痕迹吗?
一些旧时照片
驼车穿过市区
驼背上的瑞典探险家
归化城的骆驼交易
(李瑞红 蒉小峰 阿拉木斯 殷志 )